這是一段數千公里的行程:一位60歲的俄羅斯老人,為了追尋爺爺的足跡,輾轉4省7地,尋找歷史的見證者,瞻仰長者從前駐足的地方;找痕跡,聽故事,看舊址……在這一路的尋訪中,撥開歷史的迷霧,還原事件的本真。
7月底至8月初這10余天的時間里,阿廖沙——劉少奇的俄籍長孫,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暨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之際,開啟著“追尋少奇足跡,弘揚抗戰精神”為主題的重走抗戰之旅。一路上,劉少奇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許多幾乎要被湮沒的細節、為抗戰所做的卓越貢獻,又一一展現在人們面前。
昨日,圓滿結束此次尋訪之旅的阿廖沙說,這一段抗戰的烽火歲月和老一輩創造的豐功偉績,我們不應該忘記。
太原
步行數百米給師生講革命思想
阿廖沙尋訪的第一站,在山西太原。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平津局勢日益嚴峻。經黨中央批準,中共中央北方局書記劉少奇率北方局機關遷至太原。北方局新的領導機關駐地在太原成成中學后院。阿廖沙一行來到這里時,舊址僅留下3間平房,而當時種下的桑樹卻存活了下來。阿廖沙撫摸著樹干,在平房前要我們給他拍照留念:“這是爺爺曾經住過的地方,我要拍下來,當做紀念。”
“當年劉少奇同志就是在這里辦公,主持北方局的工作。他經常步行到附近的山西國民師范學校,為師生們講先進思想,宣傳抗日救亡各項主張。”太原市委黨史研究室主任楊云龍介紹,離駐地不過數百米的地方,就是山西國民師范舊址。在劉少奇的精心指導下,1937年8月1日,山西青年抗敵決死隊在這里宣告成立。
阿廖沙向山西國民師范舊址革命活動紀念館副館長楊蕓拋出了一連串的問題:“爺爺是什么時候來到太原的?為什么選擇這個學校作為犧盟會的總部?”看得出他對這兒很感興趣。
當楊蕓介紹,在抗戰最艱苦時期,不少領導干部不得不將自己的孩子送給附近的老鄉撫養時,阿廖沙深有感觸地說:“我祖父當年就不得不把我的父親放在老鄉家寄養,后來又送到了國外……我在俄羅斯長大,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爺爺竟然是劉少奇……對這些被寄養的孩子,我非常了解他們的心情。”
1937年11月4日,劉少奇布置完山西黨的工作后,隨北方局機關向臨汾轉移,從此離開了太原。
臨汾
聽劉少奇講課后寫下《游擊隊之歌》
劉少奇率領北方局機關,去的是臨汾劉村。幾乎在同一時刻,八路軍總部、中共山西省委和山西犧盟會總部也遷駐了這里。
在臨汾市堯都區劉村鎮副鎮長徐詠娟的指引下,我們從劉村鎮一個極不起眼的小巷進去,縱橫多家巷口,直到一個三進式庭院門口懸掛的“中共中央北方局舊址”標識牌告訴我們,目的地到了。
當地村民史增產已70歲,依舊精神煥發。據他說,這個老宅院是他祖父輩建造的一個大院落,劉少奇和北方局機關,就駐扎在這里。
史增產帶著阿廖沙邊走邊聊。他指著宅院內兩邊的房子說:“當時劉少奇主席住東邊,楊尚昆就住在右邊。這些磚頭還是當時的原物呢。”阿廖沙也跟著從院子這頭走到那一頭,時不時用手機拍攝周圍的景色。
史增產說,根據爺爺的回憶,劉少奇非常平易近人,“每次出門,他都會跟屋子里面的老百姓打招呼,還喜歡逗小朋友玩,跟周邊鄰居相處得特別好!”
當然,村民們并不知道這位和藹可親的“大官”就是大名鼎鼎的劉少奇,只知道是一位姓陶的教官——當時,劉少奇化名“陶尚行”,他用這個名字寫作的一本《關于抗日游擊戰爭中各種基本政策問題》的小冊子,為抗日游擊戰爭指明了方向。
今年80歲高齡的趙剛,是劉村鎮的老干部,退休以后專注于當地革命史料的研究。“《游擊隊之歌》就是在我們這里寫的呢!”趙剛介紹,當時,這兒駐扎著一支600余人的學兵大隊,劉少奇經常給學員們講課。其中一位名叫賀綠汀的學員聽了劉少奇的講課之后,非常激動,揮筆寫下了一曲《游擊隊之歌》,從劉村鎮唱響,從此傳到了祖國的大江南北。
1938年2月底,臨汾淪陷前夕,中共中央北方局撤離劉村鎮,劉少奇回到延安,繼續領導華北地區黨的工作。
澠池
因一個人和一部著作而彪炳千秋
河南省三門峽市澠池縣,是舉世聞名的仰韶文化發祥地;而在抗戰歷史上,澠池兵站也因一個人和一部著作而彪炳千秋。
澠池兵站,是1938年11月十八集團軍與國民黨當局談判后創辦的我黨我軍的公開機構。說起澠池兵站,必須提到劉少奇和他的政治名著《論共產黨員的修養》。1938年,黨的六屆六中全會后,劉少奇化名“胡服”,由延安經西安八路軍辦事處到澠池,于12月20日在澠池兵站召開了“中共豫西特委擴大干部會議”,傳達貫徹六屆六中全會精神。在這里,劉少奇完成了《共產黨員的修養》提綱,并在黨訓班上首次進行了宣講。抵達竹溝后,為了給黨員干部進行黨性鍛煉和修養的教育,劉少奇在提綱的基礎上精心撰寫,題目加上“論”字,內容也進行了歸納、增刪,成為了名篇《論共產黨員的修養》。
在八路軍澠池兵站舊址劉少奇舊居,看到爺爺的半身像,阿廖沙神情肅穆地三鞠躬。
劉少奇舊居是一間不到8平方米的小屋,劉少奇工作和休息都在此地。“桌子、椅子、床和火盆都是以前的原物,我還在這張床上住了十幾年呢。”昔日房東的孫子、50多歲的王小潤告訴阿廖沙,“當時我爺爺并不知道住在這里的是誰,因為對方租了房間之后,我們就搬走了。等幾個月后對方離開,回家一看,屋里擺設得整整齊齊,依然保持著原樣。一打聽,才知道是劉少奇同志。”
澠池縣博物館館長陳琳琳曾經是這里的講解員。1995年4月,王光美來到這里時負責講解。 阿廖沙詢問王光美奶奶到這里來的每一個細節。休息時,他一個人坐著,突然唱起了一首俄文歌曲。翻譯告訴記者,這首歌的名字叫《哎,道路》。
洛陽
“鎮腦器”和“少將秘書”的故事
在河南洛陽老城區一條叫貼廓巷的小巷子里面,“國民革命軍第十八集團軍駐洛陽辦事處”(簡稱“洛八辦”)舊址赫然在目。洛八辦對面一處門面,69歲的楊明周老人世世代代居住在這里。他告訴前來尋訪的阿廖沙,“我聽我爺爺說,當時只知道這里門口的警衛員從原來的兩個一下子變成了四個,辦事處里頭用鐵絲扯起鈴鐺,不讓外人進去。但是當時真不知道是劉少奇主席。”
楊明周不知道的是,劉少奇在1939年1月、4月和9月先后三次因為不同的工作需要,來到洛八辦工作。
洛八辦紀念館研究員王志軍介紹,1939年1月,劉少奇在從延安到竹溝途中,在洛陽進行了短暫停留,受到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衛立煌的隆重接待。經過磋商,衛立煌同意將洛陽八路軍通訊處升格為八路軍辦事處。
王志軍還給阿廖沙講起了“鎮腦器”的故事:在洛八辦的夜晚,劉少奇的房間內總是燈火通明,甚至經常通宵達旦,徹夜不眠。大家很好奇,這位領導怎么會有這么好的精力。一次,一位黨員干部在劉少奇房間的桌子上發現有一串用繩子串起來的鐵片,很好奇。劉少奇介紹,這是自己驅趕疲倦的神器,名曰“鎮腦器”。時值寒冬臘月,鐵片更是冰冷刺骨。每當倦意襲來,劉少奇便將這串鐵片戴在頭上,頓時精神便來了。
同年9月,劉少奇和徐海東一起從延安返回竹溝,途中第三次經過洛陽。此次出行,為應付國民黨頑固派的刁難,劉少奇打扮成普通戰士,裝成徐海東的秘書。徐海東佩戴國民革命軍少將的軍銜,以到中原檢查新四軍的名義,掩護劉少奇秘密回竹溝。離開洛陽時,劉少奇一行在國民黨卡口遭到盤查,幸虧有了徐海東“國民革命軍少將”的軍銜才得以化險為夷。
竹溝
化名“胡服”,老百姓以為他是伙夫
這兒是河南省確山縣竹溝鎮的延安街,村民王志華就住在這條街上,作為竹溝革命紀念館的鄰居,46歲的他很自豪:“竹溝很有名,很多外地人都來俺們這兒參觀。抗戰時,劉少奇在俺們這里待過……”
1938年11月,中共中央六屆六中全會制定了“鞏固華北,發展華中”的戰略方針,同時決定撤銷長江局,成立中原局,以胡服(劉少奇化名)兼中原局書記。1939年1月28日,劉少奇一行抵達竹溝。
“他非常平易近人,因為胡服這個化名,老百姓還以為他是伙夫,根本不知道他是中原局書記。”竹溝革命紀念館館長魯金亮在給阿廖沙介紹當年的情況。一棵果實累累的石榴樹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原來,這棵石榴樹是劉少奇1939年來竹溝后親手栽下的,在十年動亂中被連根拔掉。當地群眾發自對少奇同志的愛戴,悄悄地剪下一枝,經過精心培育,終于成長了起來。
紀念館里一頂色彩陳舊、式樣普通的皮棉帽也引起了阿廖沙的注意。魯金亮介紹說,這是劉少奇到達確山竹溝鎮時,送給農民革命家王國華的。這頂皮棉帽陪伴著“傳奇老漢”王國華度過了幾十個寒冬,一直到王國華去世后還珍藏著。1984年由王國華的夫人楊純芝老人捐獻給紀念館,被定為國家一級文物。阿廖沙聽得聚精會神。聽說王國華還有個干女兒住在離紀念館不遠的村里,他主動提出要去看看這位年已102歲的世紀老人。
鹽城
重建新四軍軍部發展華中根據地
1941年1月,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發生后,劉少奇提出的“在政治上全面進攻、在軍事上暫緩進攻”建議被中央采納。1月20日,中國共產黨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正式向全國發布重建新四軍軍部命令,任命陳毅為代軍長,劉少奇兼政委。1941年1月25日,新四軍軍部重建大會在江蘇鹽城召開,重建后的新四軍成為繼八路軍之后我黨領導的又一支強大的抗日武裝力量。1941年4月27日,中共中央決定東南局與中原局合并,成立中共華中局,劉少奇為書記。至此,位于黃海之濱的鹽城成為華中抗戰指揮中心。
在位于鹽城的新四軍紀念館,聽著紀念館宣教部副主任陳春梅的介紹,看著墻上的《新四軍軍歌》歌譜,阿廖沙突然哼起了這首歌的旋律。原來,常住廣州的他經常和一些革命后代一起聯誼,參加合唱等活動,也就是在這些接觸中,他已經學會了這首歌。
1941年7月,中共華中局、新四軍軍部機關主動撤離鹽城,向阜寧縣境內作戰略轉移。到1941年底,華中敵后抗日根據地面積已擴大到18萬平方公里,另加游擊區共25萬平方公里,根據地人口達1500萬人。
臨沭
“更有少奇來魯,指點勝利之路”
“濱海歲月幾度,羅陳朱蕭谷符。抗日將士拼九死,英雄豪杰無數。更有少奇來魯,指點勝利之路,轉戰千里沂蒙山,臥虎藏龍臨沭。”這首陳毅元帥作于1946年的《西江月·憶濱海》,如今靜靜地銘刻于劉少奇在山東紀念館里的一塊石碑上。
劉少奇在山東紀念館工作人員李建豐長期從事抗日戰爭史研究,他介紹,1942年春,正值抗日戰爭進入艱難時期,中央書記處和毛澤東連續三次給劉少奇發電,要求他從新四軍軍部所在地江蘇阜寧返回延安途中,到山東指導工作。1942年4月10日,劉少奇到達中共山東分局、115師師部駐地——山東省臨沭縣朱樊村(今江蘇省連云港市東海縣石梁河鎮西朱范村),爾后投入了緊張的工作之中。
“這兒就是當年劉少奇住的地方。”70歲的當地村民王宗富指著村里的一塊玉米地告訴記者。幸運的是,我們在玉米地里發現了一口并未干涸的水井。“這口井名叫‘王家井’,當年方圓數里的村民都來這里打水的。住的人多了,井里的水有些緊張。少奇同志知道了這件事,就要求同志們到遠一點的河里去挑水,把井里的水留給村里人用……后來,‘王家井’就被大家叫成‘愛民井’了。”王宗富介紹。
就在臨沭,阿廖沙結束了這次追隨劉少奇抗戰路的尋訪之旅,他說,希望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把這次尋訪中自己的感受和聽到的故事、見到的景色說給家人和朋友聽,讓大家都能記住爺爺劉少奇為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作出的卓越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