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年前的今天，持續十八天的“天華蹲點調查”開始，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如今，參與和見證當年調查的村民，回憶那段歷史時依然心潮澎湃——
“我欠少奇夫婦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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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運珍老人指著老照片告訴記者，那個坐在后排的女子就是她。長沙晚報記者 王志偉 攝
長沙晚報記者 胡建紅
人間四月正芳菲！
昨日，記者踏著一路春色，來到離城區40公里的長沙縣青山鋪鎮天華村。57年前發生在天華村的一次蹲點調查，不但讓許多人知道了這個長沙北部的小山村，而且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來到這里，實地尋訪和感受那些改變中國農村生產生活發展軌道的調查足跡！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當年參與和見證“天華調查”的村民現在過得怎么樣？當年的調查在當地產生了哪些影響……帶著這些問題，記者開始了對天華調查之路的追蹤和尋訪。
一次調查，改變一座山村的命運
1961年的長沙縣青山鋪鎮天華村（當時叫廣福公社天華大隊），在春色正濃的4月，卻看不到春天的氣息與生機：天華山上，因濫砍濫伐，山體大片大片地裸露；田間地頭，因大煉鋼鐵，野草一堆一堆地生長……
這個山村的命運，從當年4月12日開始，悄然發生改變！
時任國家主席的劉少奇，和夫人王光美一起，來到這個小山村。通過整整18天的走訪、交流和座談，劉少奇主席作出了解散公共食堂的決定，天華因此成為全國第一個解散人民公社大食堂的地方。
據記載，劉少奇主席在天華調查期間，直接交流和交談過的農民達59人。劉少奇天華調查紀念館館長楊義告訴記者，當年與劉少奇主席面對面接觸過的農民，健在的只有3位了，與王光美接觸交流過的農民，目前在世的也很少了。
今年79歲的常美元老人便是當年的見證人之一。昨日，來到天華村大屋場組，精神飽滿的常美元老人趕緊將記者迎進屋。記者說明來意后，老人稍稍沉默，仿佛是要從現實生活走進那段塵封的記憶中，然后便滔滔不絕地跟我們講述50多年前的故事和場景。那時，常美元老人的丈夫彭騰奎是天華大隊秘書。兩年前，丈夫過世了，丈夫在世時，講得最多的便是劉少奇主席在天華調查的故事。這些故事中，出現得最多的是三個字：想不到！他想不到，作為國家主席，穿得那么“寒磣”。1961年4月12日，劉少奇主席輕車簡從來到天華大隊，當時正值倒春寒，劉少奇主席穿著一件褪了色的舊棉布大衣。他想不到，劉少奇主席要求那么少。他謝絕了住招待所的安排，在天華大隊一間陰暗潮濕的房子里，架兩條木凳，鋪兩塊門板，墊上一些稻草，這便成了一位63歲老人18天里的安身之所……許許多多的“想不到”記錄了一位共和國主席的民本情懷。
對于常美元本人而言，天華調查期間，也發生了一件令她想不到的事情。當時，22歲的常美元剛剛生了大女兒，在家里坐月子。有一天，家里突然來了一位陌生的客人，這位個頭高挑但顯得有些清瘦的客人來到常美元床邊，噓寒問暖，臨走時，還交給常美元一個紙包。客人走后，常美元打開一看，是一包紅糖。后來，別人才告訴常美元，剛才來的那位客人是劉少奇主席的夫人王光美！
“我怎么那么不懂事呢，當年連一句請客人坐的客氣話都沒有講啊。”昨日，當常美元老人回憶這一幕時，依然激動不已！
一次座談，講出壓抑已久的真話
83歲的彭運珍老人是天華村煙竹塘組村民，她是參加過劉少奇主持的座談會的農民代表之一。在天華蹲點調查期間，劉少奇主席共召開干部群眾座談會15次，其間基本的工作方式是白天開展各類調查，晚上自己整理撰寫調查材料。
記者來到彭運珍老人的家里，一見面，便看見了老人掛在胸前的劉少奇像章。已是耄耋之年的彭老娭毑，盡管很多往事都已塵封，但談起劉少奇主席在天華調查的事，往事一幕幕清晰地從老人的腦海中蹦了出來。
彭運珍老人告訴我們，她當時是天華大隊聯合工廠的廠長，管理著60多人，負責全大隊泥工、木工、鐵匠、篾匠、繡女等10多個門類人員的生產生活安排。她受邀參加座談會時，并不知道是誰來開會。會議的主題是談公社大食堂的情況。彭運珍來到會場，只見一個高個、偏瘦、頭發花白的老人在為參會人員發煙，旁邊還有一位高個的“女服務員”在為參會人員端茶倒水。當年的公社大食堂是一個敏感話題，彭運珍開始和大家一樣，不敢講話。后來，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中，氣氛才活躍起來。彭運珍如實說出了工人在工廠食堂吃不飽、食堂經常出現飯菜被偷盜等情況。主持會議的老人，將彭運珍講的內容一一記錄在本子上。
會后，那位出現在會議現場的“女服務員”又來到彭運珍管理的工廠了解情況，還就如何科學合理安排女性員工工作提了許多建議和辦法。“那些建議和辦法真的很管用。”彭運珍老人至今還記得。
直到那年4月30日，劉少奇主席離開天華以后，彭運珍才知道那位主持會議的老人和那位“女服務員”是劉少奇主席和夫人王光美！聽了這個消息后，彭運珍回到家里一個人偷偷哭了一場。她說，國家主席和夫人來了，她卻一杯茶也沒有泡，對不起人家啊！
當彭運珍老人向我們講起她欠劉少奇主席夫婦一杯茶的心事時，禁不住熱淚長流。
記者告訴彭運珍老人，今年11月24日是劉少奇誕辰120周年紀念日。老人聽了后，趕緊要記者將這個日子寫下來，她折好后放進貼身口袋中，叮囑身邊的女兒，一定要記得提醒她。她說，要在這一天，在家里泡上兩杯茶，了卻自己50多年來的一樁心愿……
一次偶遇，成為生生世世的感念
走進天華村大沙里組楊佑仁的家，迎面看到的，便是劉少奇的掛像。這位今年正好步入古稀之年的老人，身體很硬朗，正在地里干農活。一見面，老人便伸出他的左手，他說，如果沒有當年的那次“偶遇”，說不定他干農活就不這么利索了！
57年前，楊佑仁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那年4月的一天，他放學后去割牛草，一不小心，將左手食指割破了，鮮血直流。當時缺醫少藥，割破的食指只好用茶葉敷傷口的土辦法來治。幾天后，傷口紅腫、化膿，疼痛難忍，小佑仁只好請假休息。有一天，王光美受劉少奇主席委托，去天華學校了解學生上學的情況。王光美在去的路上，碰見了請假在家的小佑仁，了解事情原委后，王光美當即安排醫生來診治。為緩解小佑仁傷口清理時的疼痛，醫生給小佑仁上藥時，王光美還給小佑仁講故事。
“我至今還記得當時講的故事叫《小英雄雨來》。”楊佑仁說，如果沒有那次“偶遇”后的診治，后果真是不堪設想！
劉少奇主席在結束天華蹲點調查之前，給天華農民描繪了一幅“十個一”的美好生活圖景：“一棟好房屋，一套好用具，一欄好豬，一群好家畜，一園好蔬菜，一塘好魚，一塊好柴山，一天三餐好飯菜，一人有幾套好衣服，房前屋后有一片好風景。”
在口口相傳的故事中，當地村民的生活也翻開了一個又一個新的篇章！天華村負責人欣慰地告訴記者，劉少奇主席繪出的這幅鄉村生活圖景，當地村民早就大大超越了。天華村已成為全省脫貧攻堅示范村，還獲評全市先進基層黨組織。
放眼望去，如今的天華山上，層林覆蓋，郁郁蔥蔥，“物華天寶”的景象，吸引了一撥又一撥慕名而至的游人；天華山側，一棟棟造型別致的鄉村小洋樓拔地而起，一幅嶄新的美麗鄉村生活圖景，正在這里徐徐鋪開；天華山下，陽光和煦，農機聲聲，油菜已結出飽滿的果實，在春天里，一首鄉村振興的田野之歌又拉開了序曲……
記者手記
貼得越近便越親
從天華村采訪歸來，心情久久不能平復。50多年前的一次蹲點調查，鄉親們還記得那么清晰；一次工作調查，成了當地村民融入心底的情感寄托；一句樸素的“我欠少奇夫婦一杯茶”，讓人淚眼模糊！
這一切是因為什么？也許原因有很多，但最根本的原因只有一條：誰將百姓放在眼里，百姓就會將誰記在心里！
“天華調查”中的那些場景，看似“小事”，卻讓老百姓銘記了幾十年，感恩了幾十年，而且會成為一種精神財富，世世代代傳承下去！因此，老百姓的“小事”，便是天地間的大事；將一件件小事情解決好，便可成就一個人的大情懷！
追蹤“天華調查”留下的足跡，便可發現“實事求是”的內涵是什么，便可知道“以人民為中心”的路徑在哪里，更可知道“群眾路線”這個法寶如何才能用好……
因此，眼下各行各業在開展大調研中，如何才能取得“真經”、求得“真法”，“天華調查”的做法告訴了我們一條樸素的真理，那就是貼群眾近一點，才能與百姓親一點，路子才能找準一點！
